深潭淺游的田魚

插滿國旗的街道

著名僑鄉浙江省青田縣，九山半水半分田。縣僑聯主席葉毅青熱情推薦記者去方山鄉龍現村采訪。她說，那里是“僑鄉的僑鄉”。

山村美景如詩畫

龍現村距縣城20多公里，只需半小時的車程。

站在龍現村出入門戶坑口宮，一眼望去，仿佛天公隨意那么一抖，漫山遍野便被罩上一襲綠紗。一座座農舍身形款款，從山腳下緩緩“走”向村口。藍天上白云舒卷，山林間白鷺翻飛，阡陌中男人揮汗勞作，村間空地女人閑話家常……好一個世外桃源！

山的主峰叫奇云山，海拔1164米。翻過山，便是溫州。

該村大學生村官洪宇利介紹說：“相傳明洪武年間，村女浣衣誤吞龍珠孕二龍，一龍飛天一龍入潭，后時有真龍顯現，全村百姓在龍的庇護下而繁衍生息，故而得名為‘龍現’村。”

有龍的地方，自然不會缺水。

龍現村的水，清洌甘柔。山谷間，因為水流沖擊形成的深潭就有十幾個。村民們把潭水引到房前屋后，清水繞村，養魚、種菜。

山里的雨總是行色匆匆。剛才還是細雨蒙蒙，轉瞬間烏云蓋頂，傾盆雨水兜頭而下。水在山谷歡騰跳躍，浪花飛濺，瀑布直墜，轟轟水聲傳震空谷。兩三刻鐘，黑云盡褪，小村之上又空澄如明鏡。

曾經的漫長歲月中，龍現村偏居一隅，人們飽受閉塞、貧窮困擾。但是勤勞智慧的龍現村村民獨辟蹊徑，創造出一個獨特的種養殖奇觀——稻田魚。這種被稱為“稻魚共生系統”的種養殖方式，田面種稻、水體養魚、魚糞肥田，魚稻共存。收完水稻，放水撈魚。每當此時，村民們的笑容就會燦爛如花。

作為稻田文化的一環，龍現村的魚燈舞在參加新中國50周年國慶大典時，獲得“天下第一魚”的美稱。2005年，經聯合國糧農組織評定，稻魚共生系統被列入首批全球重要農業文化遺產。這在中國屬于第一個。

不只是稻田，在深潭，在村民屋前庭后的水塘，田魚都隨處可見。少則幾尾，多則幾十尾，甚至成群結隊。它們身披紅鱗，在水里折返淺游，可愛至極。因為人魚久處，當地村民竟把田魚視作家禽一般。

“聯合國村”僑味濃

龍現村現有戶籍人口1500多人，其中華僑800有余，還有2000多名華僑華人未在冊，村人遍布30多個國家。有的家族團聚時，參與者竟然從20多個國家蜂擁而至。久而久之，該村被譽為“聯合國村”。

吳乾奎是村里乃至縣里僑界的始祖級人物。作為最早出國的華僑，100多年前，他為青田石雕走向世界立下汗馬功勞。那時，只要歐美國家有知名展會，吳乾奎都會攜帶石雕前往參展，并斬獲不少獎項。

1905年，吳乾奎販茶至比利時布魯塞爾，正值該城紅眼病肆虐。因為茶葉明目清肝，他推銷的茶葉對治療眼疾助力甚多。他也因此獲贈布魯塞爾市政府頒發的“榮譽市民”銀制獎章。為表彰他“能觀光勝國”，清政府駐比利時大臣楊兆鋆為其題寫“海外觀光”匾額。

一身榮耀的吳乾奎，沒有忘記反哺鄉里。他積極參與縣內路橋建設，熱心籌建青田、溫州等地學校，還認購了當時浙江省政府發行的麗溫公路股券。因其赤子之心，時任青田縣長為其手書“唯善為寶”匾額。

1930年，吳乾奎重修了自家宅院。所需鋼筋水泥均由美國運抵，很多物件是外國政要贈與，這種陣勢曾轟動整個青田。宅院外以木石固定，屋內用中式木制結構打造。整體建筑中外結合，氣勢恢宏。故居已由其后代無償捐贈使用。現在，這里已是省級文保單位，專門陳列展示華僑文化，成為當地對外宣傳的一個窗口。

時光流轉。1978年，中國打開對外開放大門，青田人的眼光瞄向世界。上世紀八九十年代，和許多僑鄉一樣，龍現村也出現了出國打工、旅居甚至移民的高潮。帶著夢想，人們從村里走出去。帶著收獲，人們從各國走回來。來來回回間，就有了家家有華僑、戶戶有僑眷的新格局。因為與世界的聯系多了緊了，小村的氣象逐漸非同一般。

漫步村中，一座座高大氣派的紅樓，一處處石墻灰瓦的農舍，清水穿堂，綠蔭抱舍，街道整潔干凈，美不勝收。

最有特色的是滿街懸掛的世界各國的國旗。原來，這里樓舍的主人，都會在門前插上一面自己旅居國家的國旗。僑胞的門前，還有統一定制的門牌，上面清晰標注著主人的姓名和旅居國家。

遠方歸來的鄉親，不僅帶來世界的各種資訊，也帶回異國他鄉的生活方式。現在，咖啡是村民們最愛的飲料，紅酒是酒桌上的必備品。咖啡、紅酒已深度融入村民的日常生活。

村里常駐西班牙、意大利的僑胞有200多人，歐元需求旺盛。早在2012年，龍現村就設立了外幣兌換點，堪稱全國首例。從此，村民不用出村就能輕松換匯。洪宇利告訴記者，2018年，村里兌換點的交易額達到1500萬歐元。

僑牌打得更精彩

龍現村現任村長是56歲的西班牙歸僑吳立群。

他1995年出國。語言不通、生活不便，每周工作7天、每天工作十六七個小時……初到異國的他，歷經許多磨難。

在“鄉幫鄉，親帶親”的青田習俗下，憑一口青田話，吳立群籌資24萬歐元，在西班牙第五大城市薩拉戈薩CBD做起日料自助餐。依靠誠信和創新，他不斷調試飲食品味，創造了4個月回本的佳績。最好的時候，日營業額達到1萬歐元。

事業順風順水時，他被祖國的大好商機吸引，對故鄉親人的思念之情也日勝一日。吳立群由衷地覺得，中國更對他的口味。2016年的一次聚會上，他和幾個同學一拍即合：與故鄉一起發展，回報祖國。

2016年年底，吳立群回到家鄉，2017年5月當選龍現村村長。

吳立群上任后的第一件事，就是從村容村貌抓起，推出了垃圾分類和公廁革命。兩年多的堅持和努力，村民已形成了文明衛生和愛護家園的良好習慣。通過資金的投入，村內各類景觀質量水平得到明顯提升。如今，龍現村已成為市級精品村。

振興鄉村經濟，是吳立群必須破解的重大課題。通過“千企結千村”等項目，他內引外聯，分別完成了“農遺探尋線旅客接待中心”“半畝魚宿”項目建設。這讓村民們離建設3A景區的夢想又前進了一大步。

吳立群的理念和努力，得到僑胞的鼎力支持。他們紛紛拿出閑置住房積極籌建民俗綜合體建設，無償提供十幾處場地建設各類文化館、陳列館。在籌建“各國票據館”“世界貨幣館”的過程中，僑胞更是踴躍認捐，現已募集到80多個國家的票據和貨幣。

寶貴的歷史文化資源，優美的自然山水風光，獨特的僑鄉優勢，讓吳立群對未來信心十足。他說：“美好生活已經開啟，美麗鄉村就在不遠處。”